这些年,中西部地区赴江苏考察教育似乎成为一种时尚。 不过,江苏教育又似乎不好学。它们没有“衡水模式”可操作,也没有“杜八条”之类的东西借鉴。这里地处江南,又多为水乡,教育如水,遇地就形,自成一色。虽校情不同,却独具特色。这里的学校,没有鲜明的口号,更无血腥的标语,没有多少高楼,也没有庞大的办学规模;有的只是静默的校园、不语的树木、温和的教师和懂礼的学子。这里是如水的教育,水过无痕,润物无声。 去江苏尤其是去南京,每一次都会抽时间去看看学校。有时一所,有时几所,或是计划内的,或是无心之举。这次到南京汇文女子中学参观,便纯属意外。不过,有时这些无意之举,恰恰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叹。 从金陵中学出来,抬头仰望,正好看见南京汇文女子中学,便散步走过去。本以为是周末,进校园应该方便。不料却被保安挡住,不说找谁,无论如何就是不允许进。不过,没有丝毫的怨言,毕竟人家有制度。就在我们再三解释的空隙,只见一个气质高雅美丽大方的老师走过来。我们便又向她诉说了自己参观校园的愿望。她停顿了一下,并介绍自己是学校分管德育的副校长,可以带领我们参观。 惊喜之余,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位女校长,一袭职业套装,朴素、大方,给人一种职业人的庄重之感。她轻声地向我们介绍学校的历史与现状,办学特色与发展目标。她给我们的感觉不只是主人,还是同伴,是邻家大姐。你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调来才两年的副校长,而且是南京市德育学科带头人。 校园不大,但特色鲜明。两栋教学楼,每一栋楼底下是设计新颖的学生活动场地。这里有满架诗书,有长条桌椅,有自动取饮柜,也有各色的座吧、聊吧,还有师生的专栏介绍。总之,似乎是一个休闲场所。你无法想象,课间时分这里是一番怎样的情景?不过,自由与快乐应该是这方天地的主基调。 二楼及以上是教室。我们参观的虽然是初中的教学楼,但每一个教室里干净、整洁,黑板报各具特色,整齐中仍显自由与奔放。教室外的走廊比一般的学校要宽两米左右。这里又是一片天地,有座椅或坐墩,学生课间可坐下聊天休息,也可静默欣赏,每一面墙每一根柱子上贴着学生自己的图画、书法、读书心得、自创的格言警句等作品,还有赠送给同学的话语。这些作品内容迥异,颜色形状各不相同,但零而不乱,彩而不繁。副校长介绍说这便是学生的涂鸦空间,学校不管形式,只定内容健康、在规定区域内贴放两条原则,其他一概不管。我想,唯有如此,学生才会在自由表达中学会行为自律。 穿过教学楼,我们来到了食堂。一般的学校,不大喜欢带人到学校来食堂参观。个中原因,不说想必大家都知道。但是这里的食堂干净、整洁,全透明操作,让人心头为之一震。菜谱公开,菜价适宜,花色搭配合理,想必味道应该不错了。副校长说,一所寄宿制学校,全体师生用餐,吃饭是头等大事。 我们边走边聊,不断惊叹于眼前的新奇。心里开始嘀咕:他们依靠什么把一所学校建成如此?王瑾校长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问,她说,“我们学校努力让每一个师生同学校产生精神联结。”听了这句话,我们眼前一亮,“同学校产生精神联结”不就是让师生在学校里找到自己,发现自己吗?这不只是一种高明的管理理念,还是一种有根的教育。 楼底下的学生活动场地、教室内各具特色的黑板报、教室外走廊里的涂鸦空间,都是师生同学校产生精神联结的地方。在座吧、聊吧里师生之间、同学之间或许有过温馨而甜蜜的交流,在长条桌椅旁有过一段宁静愉悦的阅读时光,在介绍专栏里留下了足以照耀中学时代光辉事迹;甚至有独品或互赠饮料的凉爽与快乐。教室里,墙上的涂鸦有我的一份,黑板报的设计甚至迸发过你的灵感。走廊里,你的画家梦、作家梦开始萌生,我一手漂亮的字得以展示,在自创格言警句中我懂得了哲理与思辨,在相互留言过程中修补深化了一段段青春的友谊;走近干净、整洁的食堂,一天的疲劳烟消云散,食堂窗口飘过的饭菜的香味甚至滴到了我们的血液里,成为紧张、繁重的学习任务的润滑剂。这一切,都是师生与学校产生精神联结的桥梁与纽带。 一旦师生与学校产生精神联结,便会在学校里找到自己,发现自己,迸发出强大的力量。师生一旦发现了自己,就会分析自己。我的长处在哪里,短板在哪里。一旦发现了自己的长处与短板,便会扬长避短。一个懂得扬长避短的人才能更好地挖掘自己的潜能。人的潜能一旦被主动地挖掘出来,便会产生强大的自我教育力量。而这种自我教育力量又会促进潜能的进一步挖掘,进而又进一步释放更大的更多的能量。 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说:“教育的职责是创造出完整而有智慧的人。”这里的“智慧”就是有能力洞察本质,洞察“真实状况”。而教育就是唤醒自己和他人身上的这种能力。师生一旦发现自己身上的这种能力被激活了,便会主动地而且带有创造性地开展工作,便不会为繁琐的教育与学习生活而苦恼,便会愉悦地享受工作与学习,积极地发现工作与人生的价值和意义。 师生一旦真正发现了自己的潜能,真正发现了工作与学习的价值与意义,便会带着发现与欣赏的眼光看待教育工作与学习生活。而这恰恰是师生真正应该拥有的教育生命状态。这样的生命状态,必然会创造出更多的教育美好。这或许是让师生与学校产生精神联结的真正价值。